"你看看这地面,还有水渍!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标准吗?"穿着睡衣的李太太指着刚拖完的大理石地面,不满地对保洁阿姨王师傅说。
王师傅低头看了看几乎看不见的水印痕迹,默默地说:"好的,我重新拖一遍。"
李太太冷哼一声:"我花这么多物业费,就是要享受完美的服务。你们要是做不好,就换人!"
王师傅什么也没说,只是弯下腰重新开始拖地。她不知道的是,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五次重拖了。
一个月后,当业主们发现整栋楼所有的保洁阿姨都集体辞职,楼道里垃圾堆积如山的时候,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......
我叫王翠花,今年52岁,在金桂花园小区当了四年的保洁员。这个小区位于市中心,是本地有名的高端住宅区,住的都是些有钱人:医生、律师、老板、公务员,家家户户都不差钱。
我负责A栋1到6楼的清洁工作,包括楼道、电梯、垃圾处理等。每天早上六点就要到岗,晚上八点才能下班,工作时间长,活儿也累,但工资比其他地方稍微高一些,一个月能拿到4200块钱。
对于我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妇女,这份工作已经算不错了。虽然有些业主态度不太好,但大部分人还是挺客气的,见面会点头打招呼,逢年过节还会给个小红包。
但是最近一年,情况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可能是因为小区的房价又涨了,一些业主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,对我们保洁员的要求越来越苛刻。
其中最难伺候的就是3楼的李太太。
李太太叫李雅文,三十多岁,据说老公是做房地产生意的,家里很有钱。她平时不上班,就在家里当阔太太,最大的爱好就是挑毛病。
"王师傅,你昨天拖地的时候有一个角落没拖到。"这是李太太经常说的话。
"王师傅,楼梯扶手上有灰尘,你是不是偷懒了?"
"王师傅,垃圾桶的位置摆得不对,应该往左边移一点。"
刚开始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自己工作不够仔细,总是很认真地按照她的要求去改正。但是渐渐地我发现,不管我怎么做,李太太总能找出问题来。
有一次,我刚把楼道拖得干干净净,李太太就出来了。
"王师傅,这地面有水渍。"她指着地上几乎看不见的水印说。
我仔细看了半天,才勉强看到一点点的水迹。那是因为拖把上的水还没有完全干,留下的很淡的印子,过几分钟就会自动消失。
"李太太,这个很快就干了。"我解释说。
"很快就干了?"李太太提高了声音,"我现在就要出门,万一踩到水滑倒了怎么办?你负得起责任吗?"
"那我重新拖一遍。"我只能这样说。
"重新拖一遍还是会有水渍,你应该用干拖把再拖一遍。"李太太指挥道。
我只好去拿干拖把,把整个楼道又拖了一遍。
等我拖完,李太太又挑出了新毛病:"你看,现在地面倒是没有水渍了,但是有拖把的纤维。"
我低头一看,地面上确实有几根很细很细的拖把纤维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"这个..."我有些为难。
"算了算了,你们就是这个水平。"李太太摆摆手,一副很无奈的样子,"我真是白交物业费了。"
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。不仅是李太太,其他一些业主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挑剔。
5楼的张先生要求垃圾桶必须每天用消毒水擦拭两遍,而且垃圾袋的摆放位置要精确到厘米。
2楼的赵女士坚持认为电梯按钮上有细菌,要求我每天用酒精擦拭三次。
4楼的孙老太太更是离谱,她要求楼梯的每一级台阶都必须用不同的抹布擦拭,说是为了避免交叉污染。
"王师傅,你这样擦是不对的。"孙老太太拿着放大镜检查我的工作,"你看这里还有一点灰尘。"
我凑近一看,那个所谓的"灰尘"其实就是大理石天然的纹路。
"孙阿姨,这个是石头本身的花纹。"我耐心解释。
"什么花纹?明明就是灰尘!"孙老太太不依不饶,"你们现在的保洁员工作态度太差了,一点责任心都没有。"
面对这些无理要求,我只能默默忍受。毕竟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,我还要养家糊口,不能轻易丢掉。
但是其他几个保洁员的情况也差不多。负责B栋的刘大姐经常被业主投诉,说她拖地的时候水放得太多;负责C栋的陈师傅被要求每天清洁楼道的时候不能发出任何声音,因为会影响业主休息。
我们几个保洁员私下里经常聊这些事情。
"现在这些有钱人啊,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。"刘大姐叹气,"以前哪有这么多事,现在天天被挑毛病。"
"是啊,我昨天被那个3楼的李太太说了一个小时,就因为垃圾桶的盖子没有盖紧。"我说。
"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下等人。"陈师傅愤愤地说,"觉得花了钱就可以随便使唤我们。"
"那也没办法,谁让咱们没文化,只能干这个。"刘大姐无奈地说。
虽然嘴上这么说,但我心里其实很不服气。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吃饭,有什么可羞耻的?凭什么要受这些气?
转眼到了秋天,小区里开始落叶。这对我们保洁员来说又是一个挑战,因为树叶会不断地掉,楼道里很容易积累。
一天早上,我刚清理完楼道的落叶,李太太就出现了。
"王师傅,你这是怎么打扫的?"她指着楼道里新落的几片叶子说,"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在扫地,怎么还有这么多叶子?"
我看了看,确实有几片叶子,但那是我清理之后又新落下的。
"李太太,这是刚才新掉的,我马上清理。"我解释。
"新掉的?"李太太冷笑,"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?分明就是你没有认真清理!"
"真的是新掉的,您看,这些叶子还是湿的..."我试图证明。
"别给我找借口!"李太太打断了我,"我告诉你,我每个月交那么多物业费,就是要享受完美的服务。如果你们做不到,我就要求物业公司换人!"
我只能低头开始重新清扫。但是在清扫的过程中,又有新的叶子掉下来。
李太太看到了,更加愤怒:"你看!又有叶子!你到底会不会干活?"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总不能让树叶停止掉落吧。
"李太太,秋天树叶掉得比较多,我会加强清理频率的。"我只能这样承诺。
"加强清理频率?"李太太嗤笑,"你应该保证楼道里一片叶子都没有!这才是专业的服务!"
我心里很委屈,但还是点头答应了。
从那天开始,我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清理一遍楼道,确保没有任何落叶。但是这样一来,其他的清洁工作就受到了影响。
很快,其他业主也开始抱怨了。
"王师傅,你今天怎么没有擦电梯?"
"王师傅,垃圾桶怎么还没有清理?"
我解释说在清理落叶,但业主们不理解。
"清理落叶是你的工作,擦电梯也是你的工作,不能顾此失彼。"张先生严肃地说。
"就是,我们交物业费又不是只交落叶清理费。"赵女士附和。
我感到压力很大。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,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的要求。但是业主们不这么认为,他们觉得既然收了钱,就应该做到完美。
最让我难过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。
那天我正在拖地,6岁的小孙子放学后来找我。他背着小书包,怯生生地站在楼道里。
"奶奶,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吗?"小孙子问。
"当然可以,你坐在那个台阶上,奶奶很快就拖完了。"我心疼地看着孙子。
小孙子很乖,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看书,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但是过了一会儿,李太太下来了,看到我孙子就皱起了眉头。
"这是谁家的孩子?怎么在楼道里?"李太太问。
"是我孙子,他在等我下班。"我解释。
"等你下班?"李太太的声音提高了,"这里是住宅楼道,不是托儿所!让小孩在这里等着算怎么回事?"
"他很乖的,不会影响任何人。"我说。
"不会影响任何人?"李太太指着孙子说,"万一他在楼道里摔倒了怎么办?万一他碰坏了什么东西怎么办?万一他影响其他业主进出怎么办?"
小孙子被她的声音吓到了,缩在台阶上不敢动。
"李太太,他真的很乖,不会惹麻烦的。"我恳求道。
"这不是乖不乖的问题,这是原则问题!"李太太毫不妥协,"工作时间就是工作时间,不能带私人情感。你如果连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,怎么能做好清洁工作?"
"那我让他到外面等。"我只能妥协。
"到外面等也不行,万一他又跑回来怎么办?"李太太继续刁难,"我看你今天就早点下班,把孩子带走,明天再来补这个时间。"
我看着小孙子委屈的样子,心里很痛。他只是想等奶奶一起回家,有什么错呢?
"奶奶,我们回家吧。"小孙子懂事地说,"我不等了。"
看着孙子失望的样子,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"李太太,我知道您对工作要求严格,但是孩子真的没有妨碍任何人..."我最后试着解释。
"够了!"李太太不耐烦地打断我,"我不想听任何借口。你要么现在就带着孩子离开,要么我就投诉你。"
我只能带着孙子离开了。
晚上回到家,小孙子问我:"奶奶,那个阿姨为什么不喜欢我?我又没有做错事。"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。
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,不仅我一个人遇到,其他保洁员也都有类似的经历。
刘大姐的老公生病住院,她请了半天假去照顾,结果被业主投诉说影响了清洁质量。
陈师傅因为胃疼,在休息室里歇了十分钟,被业主看到后投诉说工作时间偷懒。
我们几个保洁员的心情都越来越沉重。
"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尊严了。"一天下班后,刘大姐对我们说。
"是啊,他们把我们当机器人一样,只要求完美的服务,不把我们当人看。"陈师傅愤愤地说。
"关键是工资也不高,受这么多气,真的不值得。"另一个保洁员小李说。
"那能怎么办呢?我们这个年纪,还能做什么工作?"我叹气。
"隔壁翠园小区在招保洁员,待遇和我们这里差不多,但是业主都很好相处。"刘大姐说,"我认识那边的一个保洁员,她说从来没有被无理要求过。"
"真的吗?"我们都很感兴趣。
"真的,而且他们物业公司也保护员工,不允许业主无理取闹。"刘大姐说。
听到这个消息,我们都心动了。
"要不我们一起辞职算了。"小李建议。
"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?突然都走了,物业公司会很为难的。"我有些犹豫。
"物业公司为难?"陈师傅冷笑,"他们什么时候为我们着想过?每次业主投诉,他们第一时间就是批评我们,从来不问事情的原委。"
这倒是实话。物业公司确实一直偏向业主,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意更换的工具。
"而且你们想想,我们这样辛苦工作,得到的是什么?是无止境的挑剔和羞辱。"刘大姐说,"我们也是有尊严的人,凭什么要受这种气?"
大家都沉默了。
我想起了那天小孙子被李太太吼的场景,想起了无数次被无理要求重做工作的经历,想起了那些冷漠和歧视的眼神。
"我同意。"我突然开口,"我们一起辞职。"
其他人都看着我。
"我受够了。"我继续说,"我干了四年保洁,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。我们是人,不是机器,也有自己的尊严。"
"对!"刘大姐拍手,"我们一起辞职,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们会怎么样!"
就这样,我们几个保洁员决定集体辞职。
我们制定了辞职计划。决定在下周一统一向物业公司提交辞职申请,一个月后正式离职。
但是在辞职前,我们还要面对那些挑剔的业主。
周六早上,我像往常一样开始清洁工作。刚拖完地,李太太又出现了。
"王师傅,你昨天拖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用消毒水?"她问。
"用了啊,和平时一样。"我回答。
"不可能,我闻着味道不对。"李太太坚持,"你重新用消毒水拖一遍。"
"可是我确实用了消毒水..."我试图解释。
"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?"李太太的脸色变了,"我告诉你,我对气味很敏感,绝对不会搞错。你就是没有用消毒水!"
我看着她,突然感到一阵厌倦。
这样的对话我们重复了无数次,每次我都要默默忍受,按照她的要求重新来过。但是今天,我突然不想忍了。
"李太太,我真的用了消毒水。如果您不信,我可以把瓶子给您看。"我坚持自己的说法。
"看瓶子有什么用?瓶子谁都会拿!"李太太更加愤怒,"我要的是结果,不是过程!"
"那您想要什么样的结果?"我问。
"重新拖!用双倍的消毒水!"李太太命令道。
我看着她,心里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反抗情绪。
"李太太,我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干净了。"我说。
"你觉得?"李太太瞪大了眼睛,"我付钱雇你们,不是要听你觉得,而是要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做!"
"但是您的要求不合理。"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。
李太太被我的话惊到了,她显然没有想到一向顺从的保洁员会反驳她。
"不合理?"她提高了声音,"我要求干净卫生,这叫不合理?"
"干净卫生可以,但是您要求的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。"我说,"而且您的态度很不尊重人。"
"尊重?"李太太冷笑,"我为什么要尊重你?你不过是个保洁员而已!"
听到这话,我彻底愤怒了。
"保洁员怎么了?保洁员就不是人了吗?"我的声音也提高了,"我们靠自己的劳动吃饭,凭什么受你的气?"
李太太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反击,愣了一下,然后更加愤怒了。
"你竟敢跟我顶嘴?"她指着我说,"我要投诉你!我要让物业公司开除你!"
"你投诉吧。"我冷静地说,"反正我也要辞职了。"
"辞职?"李太太一愣。
"对,辞职。"我说,"不仅是我,我们所有的保洁员都要辞职。"
李太太的脸色变了:"你们想干什么?集体要挟吗?"